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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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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

“出來。”

綠籬外, 男人嗓音裏的戲謔盡數褪去。

其實真被發現遠沒有隱藏時那麽緊張。

央儀抿了下嘴,剛擡起屁股,就被身後的人壓了回去。

男生手掌落在她肩上, 安撫性地拍了兩下。

她不解,沒等回頭, 身後那人忽得拍拍褲腿站了起來。白色西裝外套搭在肘間自然下垂,剛好遮住了籬下一片光景。

路周單手舉起, 做了個投降動作, 語氣恰到好處地詮釋著小少爺的混不吝。

“糟糕,被發現了!”

與此同時,央儀眼疾手快掏出手機,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, 按了掛斷。

緊接著關機。

片刻後, 有個熟悉的嗓音說:“怎麽是你?”

“我在自己家園子裏閑逛,怎麽不能是我?”路周反問, “倒是你,你不在宴會廳待著,在這幹嘛?”

男人彎起唇:“我不是今晚主角, 自然有空閑逛。那麽少爺你呢?”

“手機丟了在這附近找著呢, 我剛聽震動聲差點找著,這就斷了。”路周懊惱說完,忽然眼睛一亮, “哎,你手機借我用用, 再給我打個電話。”

男人語氣半信半疑:“手機丟了?”

“宴會開始前就丟了, 這不才有時間溜出來麽。”

有人輕笑了一聲,笑聲吊兒郎當的, 讓鉆在綠籬底下的央儀莫名熟悉。她趁兩人傳遞手機的空檔偷偷上瞥。樹葉淩亂的交錯間,男人側臉映入眼簾。

李……

叫李什麽東西?

“丟了再買一個就是。”

李勤予解鎖手機,遞過去時眼裏仍然滿是不信。

路周噓了一下,用一種“你懂的”的眼神望過去,意味深長:“裏面有很多好東西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拿著李勤予的手機飛快輸入一串號碼。

很快,震動聲從幾步之隔的樹葉底下鉆了出來。

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扔的。

央儀左手攥右手,裝死的同時開始有些佩服了。

手機從樹葉底下被扒拉出來。

“果然在這。”路周隨意擦了擦屏幕上的泥,擺手,“謝了。”

“不用。”李勤予好整以暇地看著他。

“那我回宴會廳了。”路周愉悅地拋了兩下手機轉身就走,不過兩三步,又駐足,好奇地望著停在遠處的男人,“你不走?”

“還有事。”李勤予道。

路周笑出一顆虎牙,大方地說:“行,那我等等你。”

饒是李勤予那樣跟孟鶴鳴跟慣了的人,也有拿捏不準的時候。他將手抄進兜裏:“小少爺大可不必這麽客氣。”

“主要不是等你,你這人,非要我說破麽……”路周瞪他一眼。

李勤予用眼神回敬。

怎樣?

片刻後,路周率先認輸。

“我迷路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李少爺不是跟我哥很好麽,想必在孟家比我熟門熟路。煩請帶個路,一會消失太久,媽該生氣了。”

李勤予背在身後的手對著涼亭方向做了個安撫的動作,慢慢轉到身前,往前一攤:“那就請。”

兩道身影逐漸走遠,消失在花田盡頭。

又過三五分鐘,涼亭裏的那道人影也從步道旁掠了過去。高跟鞋輕點地面,倉促地像只驚惶飛鳥。

央儀這會兒腿都蹲麻了。

甫一起身,眼前發黑的同時小腿酸過了勁兒,往右仰倒在了草皮上。

不僅是鞋和褲腿,連衣服上都泥水點點。

一時半會起不來,她索性坐草地上緩緩。

李勤予。

和喊他哥的女人在涼亭裏亂搞。

好刺激,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?

再想到剛才路周惟妙惟肖的表演,她又忍不住笑起來。怎麽以前沒發現,他還有這方面的天賦呢……

笑容在荔枝樹下那根歪歪斜斜的三角撐倒下時僵在了嘴角。

央儀警告自己。

保持距離。

她起身,在原地站了會兒,緩過小腿酥酥麻麻的無力感。隨後拍了拍褲腿,慢慢從綠籬後鉆了出來。

離人工湖越遠,莊園燈光就越亮。

前園的空氣似乎都散發著金錢的奢靡味。

央儀從後門回到住的那一棟,徑直上到二樓。

傭人大概都在忙,沒人註意到她渾身狼狽。

把臟衣服一件件從身上剝下來,央儀光著身子邁進浴缸。她此刻已經徹底放松了神經,被溫水一包圍,差點睡過去。好在朦朧睡意襲來之前,腦子裏驀地一閃,想到什麽東西。

水聲嘩啦一下,沿著浴缸壁溢了出來。

她趕緊抽了條浴巾一裹,濕漉漉地跑到外面。

手機呢?

一直翻到臟衣簍,手機才從牛仔褲的後口袋裏被翻了出來。屏幕安靜地黑著,她想到自己已經關了機。

於是就地蹲在臟衣簍旁,按下開機按鈕。

屏幕亮起後的幾十秒裏,她一直在等待。

但直到屏幕再度熄滅,也沒有一條未讀進來。

慌亂間被按滅的不知道是誰的電話。

央儀一條條地找,終於在微信對話框裏,找到一條掛斷的視頻通話。

擡頭一看——孟鶴鳴。

要命。

顧不上把自己擦幹了,央儀深吸一口氣,回撥過去。

短暫幾聲過後,那頭接通。

鏡頭晃了幾下,最終被隨意地支在書桌上。檀木色桌面占據鏡頭一大半,桌角的黑色平板被臨時當做了書簽,夾在厚厚一本看不清封皮的書裏。

屬於男人的沈緩嗓音從鏡頭外傳了進來。

“還知道回我電話?”

央儀註視著攝像頭,乖巧地眨了下眼:“手機沒電了呀,剛充上。”

“去參加宴會了?”那頭問。

人不在家,家裏的事他倒是都知道。

“沒去。”央儀彎起唇笑了一下,“我才不給你添亂。”

在這句之後,孟鶴鳴才轉到攝像頭前。

他穿一件黑色的襯衣,愈發襯得他身形俊朗。領口沒一絲不茍地系到頂,露出反差色極大的脖頸。那枚鋒利的喉結隨著說話緩緩上下滑動——

“無所謂。這點小打小鬧影響不了什麽。”他從容斂眸,手指屈起兩節,在桌面上敲了敲,“就算你在宴會上以我的名義應承別人什麽,也沒關系。”

“真的?”央儀歪了下腦袋。

孟鶴鳴凝望鏡頭,目光在她裸露的肩頭停頓數秒,反問:“在家待無聊了?”

“嗯,確實挺無聊的。”央儀老實答。

“怎麽不叫朋友過來陪你?”

央儀神態驚訝:“可以?”

不過就是換了個地方住而已,又不是叫她切斷與外界聯系。孟鶴鳴隔著屏幕無聲地揩過她平直的鎖骨,語氣不自覺沈緩下來:“很想知道你腦袋裏想的是什麽。”

鏡頭裏,央儀不假思索地彎了下眼:“想的是你啊。”

心臟仿佛被輕輕握了一下,跳動失衡。

孟鶴鳴偏開眼,對著夜色裏榕城的方向認真道:“好,很快回來。”

男人語氣柔和。

想來對自己沒接電話這件事並不生氣。

央儀放下心。

將手機支在臟衣簍上,偏臉去擦頭發。濕漉漉的發絲裹在柔軟的毛巾裏,黑與白交纏在一起。

有一瞬間,央儀在想要不要把今天湖邊的事告訴他,發生在孟家,又是他的朋友李什麽什麽東西。

話到嘴邊又想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何況她這麽一說不就暴露自己在場了嗎?

正想著,手機嗡得一響。

路周的名字出現在視訊裏孟鶴鳴的臉上,有種奇妙的違和感。

央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。

好在孟鶴鳴沒看這邊。

隱約察覺到她的視線,孟鶴鳴轉過頭:“怎麽了?”

央儀微赧,只好尷尬道:“突然想到還沒穿衣服。”

想到她濕漉漉地跑來打一通視頻,唇紅齒白,皮膚掛珠,孟鶴鳴微微瞇起眼:“你確定要聊這個?”

“隨便說的!”央儀快速道。

“央儀。”孟鶴鳴深看向她,微頓。

“嗯?”

“我確實,開始想你了。”孟鶴鳴說。

掛斷視頻,路周發的那條信息才完整的呈現出來。

——【一個小時,樓下等你】

央儀對著發黑的屏幕發楞半晌,始終沒從那句“確實開始想你”裏參透真意。如果解讀為想她的身體,未免太過溫柔,如果不是……

孟鶴鳴會想她嗎?

看著自己倒映在屏幕裏的傻楞表情,她用力揉了把臉,起身。

濕漉漉腳印延伸至臥室大床。

央儀熄了燈,未著寸縷鉆進絲被裏。身體在被褥下開始發燙,腰肢變得柔軟。

從未有哪一刻會那麽不清醒地想念孟鶴鳴。

一個小時後。

央儀下樓。

她在客廳坐了會兒,聽傭人說前面的宴會已經結束了。怕她在病中沒有胃口,黎敏文派人送來了一道美齡粥,說是新來的蘇廚煲的。

央儀聞了聞,濃郁的豆漿味彌漫其中。

入口微甜,帶著醇厚豆香。

才用了半碗,管家進來通報,說小少爺來了。

央儀佯裝不知,問:“他怎麽來了?”

“清粥配小菜。小少爺說必須得親自跑一趟,等少爺回來才不會被數落。”

“數落什麽?”央儀問。

管家覺得這幾個字不適合說出口,無奈是小少爺原話,只好如實相告:“不尊老愛幼。”

“……”

恰在此時,腳步聲漸近。

少年英氣逼人的臉明晃晃出現在門廳,頭發利落地往後梳起,五官下的濃情在這一刻與孟鶴鳴有了更為相似的貴氣。

央儀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孟鶴鳴,視線難免多停留了一陣。就見男生挑眉迎了上來。

“嫂子看起來氣色好多了。”

管家在場,他恭恭敬敬地稱她為嫂子。

他在一旁坐下,目光極為克制。

裝作不經意掠過她白中透粉的臉頰和耳根,為她今晚柔軟的美心驚。

央儀攪動湯匙,禮貌關心道:“你咳嗽也好了?”

“畢竟山裏野出來的,身體底子好。”男生笑瞇瞇地說,“那天沒能早點碰到嫂子,早把雨衣借你,就不至於讓你也病了。”

“還好,病得沒很厲害。”

“那嫂子嘗嘗我帶來的小菜?做得很清淡的。”

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,管家見無事便退了下去。

確定人已走遠。

央儀收回客套的臉,“有事?”

“沒什麽。”路周斂去笑,眼皮微微下垂,“想問問後來怎麽樣,亭子裏的人沒發現吧?”

涼亭裏的女人自己還自顧不暇呢,哪有時間再細查。

央儀搖搖頭:“你在微信上也可以問的。”

男生眼底掠過一絲尷尬:“一時著急,忘了。”

“那個人——”

以為央儀不知道,路周解釋說:“宴會上媽介紹說是世交李伯伯的獨子,李勤予。”

“我記得他有個妹妹。”央儀抿唇思考。

“你知道?”路周露出詫異,很快說,“亭子裏的另一個就是他妹妹。”

“……”

看她表情趨於覆雜,路周問:“怎麽不說話?”

“……我們知道這個,會不會被滅口?”

“不至於。”

他笑起來,壓低聲音:“我打聽過了,他妹妹不是親生的。是他小時候生了一場重病,大師說家裏要有個命中帶木的妹妹,才能系住根,保後半生無病無災。這個妹妹就是當時領養來的,到李家改了姓,叫李扇。”

央儀嘟噥道:“果然越有錢的人越信邪。”

“我們山裏也信。”路周笑笑。

“然後呢?”央儀警惕起來,“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?”

“回宴會後他又試探了幾次,應該是不太相信。所以我想還是跟你說一聲,這件事最好不要跟哥說。”

躲著麻煩還來不及呢。

央儀道:“我怎麽會跟他講。”

“畢竟李扇從小喜歡哥——”

心裏突然咯噔一下,央儀下意識擡眼。

“——我以為你會。”

“我會什麽?”她看向對方。

路周一字一句認真道:“告訴他李扇和李勤予有一腿,那樣你會永遠失去一個潛在情敵。”

他像只為主人謀了大骨頭的小狗,目光灼灼:“這個打算不好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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